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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茫戈壁上的青春歌哭

来源:新民晚报 发布时间: 2021-05-17 08:42:4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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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振羽


在莽莽中原昆水河边古城西南旷野平畴的校园里读书时节,我最大的享受与放松是听父亲与杜大纪先生散漫聊天。他们会说到苏金伞、徐玉诺,还有在学校里边寺庄写过《春鸟》的臧克家,也会说到姚雪垠、李准、魏巍,还有比他们年轻的作家张一弓、李佩甫、田中禾等。父亲把田中禾的《五月》找给我看,贴切,诗意,敏锐,来自雄浑厚重的中原大地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,令人印象至深。此后,我到扬子江边的一座古城读书,也陆续看到了他的《匪首》《父亲和他们》《十七岁》。此后经年,不大听到田中禾的消息。近日岭南朋友寄来田中禾新作《模糊》,令我大感意外。


《模糊》是一部堪称直面历史拷问人性的泣血之作。莽莽大西北,三山夹两盆的新疆大地,虽然已经有不少书写文本,但玉门关外,春风早度,仍旧是故事多多,横无际涯。田中禾的《模糊》聚焦于一个人在特定年代满腔热血青春澎湃大学毕业后来到这里,又从乌鲁木齐到了库尔喀拉乌苏之后的命运遭际人生起伏。田中禾无意于表现边地风情,“二哥”张书铭的命运轨迹生死悲欢,才是他瞩目的旨趣所在。作者笔下的“二哥”,洗尽铅华,单刀直入,一针见血,环境的逼迫、同事的栽赃,更有亲情的隔膜、爱情的背叛,最终促成“二哥”的毁灭。


这是一部恣肆汪洋、生命葳蕤,有着明确美学追求的精心之作。“二哥”生活的时代,正是共和国成立不久朝气蓬勃的岁月,大学毕业,告别西安,意气风发来到天山脚下,乌鲁木齐。参加文学社,出入舞会,展示自己的才艺,酷爱俄罗斯文学,虽然学的会计专业,却对屠格涅夫、普希金充满了挚爱,更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信心、憧憬与神往。但所有的美好、生命的律动,爱的渴望,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蹂躏与摧残中逐步委顿、沉寂,归于泯灭。令人欲哭无泪的“二哥”,令人难以一言以蔽之的“二哥”啊。


《模糊》是一部质朴无华、不事雕琢、丰沛充盈、扣人心弦的用力之作。田中禾讲述“二哥”的故事,不管是宋丽英、李梅,还是六儿,这些人物到了小说的第二部,也都有了一一照应,再度梳理,从癫狂荒唐非正常,到多年之后的岁月静好归于平淡,“我”远赴西北,寻找“二哥”,这样的设计,既有时代穿越的比对,更有人世沧桑的感怀。一路寻找,山河岁月,桑田沧海,感慨伤怀,情发于中,岂止是贺知章的故园寻梦?小说的第二部有很多时新元素,都是网络时代的便捷使然,但“我”见到“二哥”两个女儿与“二嫂”的场景,近乎写实笔墨,浑然天成,一气呵成,让人热泪盈眶,难以自已;让人欲哭无泪,仰天长叹。谁说苦难随风而去?谁说青春可以抚慰?一切都成云烟?


《模糊》是一部深深镌刻着家族记忆,勇于袒露绝少粉饰的反省之作。作者原名张其华,出生在豫西南南阳盆地的唐河。这里涌现过冯友兰、杨廷宝、李季等诸多名人,活跃在唐河城乡的汉剧、曲剧、大调曲、三弦书、鼓儿词给了田中禾丰富的文化营养和艺术熏陶。


田中禾的父亲是一忠厚勤劳的灯笼匠,在他三岁时去世。1961年春天,田中禾退学,当过民办教师,办过街道小厂,后被调入唐河县文化馆,此后再回郑州,做过河南省作协主席。《模糊》中说到的张家四兄妹,张书青的大哥、二哥、白发亲娘,都与现实中的情况有着惊人的契合。现实生活的丰富诡异与精彩,令虚构苍白。


伤心知己千行泪,洒向平沙大漠风。新疆是个好地方,提到新疆,我们会想起天山明月、可可托海的牧羊人、千年不倒的胡杨林,会想起林则徐的悲壮出塞,左宗棠的左公柳,还有龚自珍最早提出建议在新疆设置行省,实现有效管辖。如今,田中禾为新疆书写再添新的文本,让我们瞩目行走此地山河,感受此地物华天宝,会更为心绪丰盈、不再有匆匆过客的模糊平淡了吧。